(十三)

寒假過完之後,由於學測將近,所以我們學校強制規定,要留第九節留下來考試。難免會有幾個學弟,跑到我們國三的走廊上面跳來跳去的挑釁:

「學長,我們都要回家了,你們好可憐喔,還要繼續當半年的宅男耶~,」

雖然大家都很想賞他們一個耳光,但是面臨的學測壓力,誰也不敢抬頭,深怕一抬頭,理想的志願就從眼前飄然而去

 

在某一天的第九節,我們小考歷史,班導臨時被校長抓去開會,我本來猜想班上可能會變成戰國時代,大家開始割據一方稱王,不過全班竟然反常的各自在自習,沒有因為沒有人管制而膽敢鬆懈,這種自我督促的壓力氣氛下,喘的我匍匐不能起,於是我一個人,獨自溜到了操場上慢跑紓解煩悶。

 

在跑步之中,我忘了讀書的壓力、家人的期許、同學的笑罵、女生的指點、老師的責罵、和自己的自己。不愉快的總總,乘著風散落在雨後溼漉的跑道上,這種壓力宣洩的快意,讓我開心的狂嘯,週遭的葉子塵埃,被我的呼嘯飛揚,待欲落下時,卻又被我衝撞的支離破碎,化作了春天的泥土。

 

突然,我身旁有人以微小的聲調說:

「這已經是第六圈了唷!!」

我轉頭,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單槓上,搖著腳笑著對我招手。一時之間,我還以為我看錯人了……

 

「喂,我已經叫你第六次了耶,你到底有沒有聽見阿?」

那個讓我朝暮思念卻讓我學不會靠近的晴雅,那如花的笑靨在她的臉龐上綻放,就算是單槓後面的那排牽牛花,也不及她的嫵媚。

 

雖然因為隔壁班的緣故,我們常常會在走廊上碰頭,但我卻無法能和她有任何的交集。在這若即若離的拉鋸戰中,反而更增添了我相思之苦。雖然說現在她的臉上,少了那天冰冷的痕跡,酒窩也不再是那冰蝕湖。但我還是怕她會給我難堪,所以轉身低著頭,繼續完成第七圈。

 

「吳同學,你很不夠意思耶。那天我對你不理不睬,我承認是我的不對,可是……可是你是男生耶!心胸怎麼如此的狹窄,我不理你,不代表你就可以不理我喔。何況難道你不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,一個大男孩和一個女孩講話很荒謬嗎?」

她紅著臉,囁囁嚅嚅的說著。

 

其實她這句話邏輯大有破綻。弘道國中是男女合班,本來男女同學就可以暢欲所言,不像有些國中,還限制男生和女生在走廊上聊天必須隔幾個腳步的距離,否則就有可能被記過,女學生上課的大樓不但禁止男學生通行,還裝流刺網和電網,甚至在女廁門前設置陷阱,深怕男學生會對女學生伸出毒手,不過每次在陷阱裏面摸著屁股哀號的,通常不是男同學,而是一些工友阿伯,手上拿著一些攝影器材,說要在女廁上面裝置攝影機,以防止外人入侵。不過令人遺憾的是,他們裝置的地方不是在廁所的外面......

 

「我可以原諒妳沒有關係,只不過妳要跟我說,阿達哥哥對不起

小妹子再也不敢犯了,我在考慮要不要赦免妳。」

「哼,才剛跟你低聲下氣起來,就開始油嘴滑舌了呀!!」

晴雅朝我臉上輕輕的一踢,我笑著躲開說:

「對阿,妳想想看,有個如花似玉的小妹妹肯和大哥道歉,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。」

「等一下,你…你剛剛叫我什麼?」

「阿??你在說哪一句?」

"就是那個什麼妹的……"※

她臉又突然一紅,又開始難以啟齒的支支吾吾

「喔~那只是我隨口亂扯的,你也知道我口無遮攔。」

我連忙的為自己澄清。

「哼,金庸小說看太多,那麼喜歡義結金蘭,好不害臊呀你。不過呀妳知道我是獨生女,家裏沒有兄長或是弟弟可以陪我談心......」

「嗯,所以說?……」

「嗯……沒什麼,我只是……只是很喜歡你這樣叫我」

她越講越小聲,最後聲音就像蚊子一樣,但我聽完卻愣住了,彷彿地球停在這一瞬間不在公轉自轉。像個糖尿病的患者,全身上下的細胞糖分被析出,甜甜的流入了我的五臟六腑,不過這種享受沒有拖多久,為了晴雅的面子著想,我趕緊轉移話題。

「妳怎麼可以溜出來散步,現在不是還要考試嘛?」

「你別忘了呀,我們班導就是國文老師呀!!」

「國文老師???就是那個傳說中的『包豬婆嗎』?她有這麼好心嗎?」

「我不知道我們班導是不是跟你們班的國文任課老師同一位。國文程度不算太差,加上時常投稿,承蒙評審的厚愛,得到了一些文學的獎項,這讓她也餘有榮焉,所以她一向對我就比較禮遇,即使學測將近

也不太愛管我的自由,我也常常和她玩捉迷藏,現在學校的一些隱密的地點,都是我的秘密基地喔。」

「哈,既然妳那麼喜歡玩捉迷藏,那妳等會要不要跟我玩阿。」

「好呀好呀,可是......可是我下不來耶~~」

「就跳下來就好了阿,有什麼可怕的,相信我,欄杆高度不會把你摔死啦!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她又開始含糊其詞,而臉上那靦腆的紅暈,就像紅墨水在水中起擴散作用的放射。

「你分明就知道,我……我今天穿的是夏季制服耶,可不可以請你先走開一下。」※

晴雅會這樣講,是因為弘道的夏季制服,上半身是直條紋襯衫,下半身男生配上深綠色短褲,而女生則是配上深綠色短裙。

「好啦,勉強接受你的要求,等你下來在叫我,妳們女孩子真是有夠囉唆的。」

我獨自向前行了幾步,背對著晴雅,要是換作其他女孩子,如此的大好機會,我一定會xxx。但是對於心中最崇敬的女孩而言,我可做不來。

 

  P.S: 弘道國中換季日大約是在4月下旬,所以小說中寫寒假沒過多久晴雅就穿夏季制服,這並不是正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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